【燐尼】灰兔Niki的厨艺小课堂（1）
又名狐狸私生饭的超幸运追星记
疯狂动物城AU，红狐狸警官燐 x 灰兔吃播博主尼
简介：在贴了一个月的罚单之后，小警察天城燐音终于接到一桩“大”案——为厨艺主播Niki追回被骗走的一大笔房租。随着查案的深入，他发现事情并不简单。
第一道菜：培根炒蛋
“刚从超市买回来的鸡蛋，打八折。”画面正中央的鸡蛋移开，露出主播Niki的笑脸。他放下鸡蛋，双手合十，“谢谢母鸡大人们的勤劳付出。”
燐音坐在电脑桌前，抛接一枚硬币。卧室内只有一盏昏黄的落地灯，那枚硬币一闪一闪地发光。
“今天教大家做炒蛋，适合早餐吃，非常简单，现在学会了明早就可以做来吃哦。”灰兔子主播继续说，拿来一只半球体玻璃碗，开始打鸡蛋。“我这次吃十二个，不过正常人吃三到四个就足够了。”
他穿着一件黑色的围裙，上衣是暗紫色的T恤。自从燐音关注他以来，Niki从未换过衣服。燐音知道他有另一件白色的围裙。他猜想这只灰兔子的衣橱里会不会挂着一串紫色T恤。
“搅拌均匀。”Niki边做边说。
燐音从油腻的纸袋里掏出热狗，咬了一口，没咬到香肠，只咬到满嘴的番茄芥末酱。再咬一口，吃到香肠了。香肠比店老板的鸡儿还短，而且尝起来像加了瘦肉精的面粉。他咕哝了一句骂人话。
“好，我们先把锅热上，火要非常非常，非常——小，像这样。”他拿起平板靠近灶台，火苗只有蓝色的一点点，“把平底锅放上去，好的。现在咱们去看看培根。”画面转移到烤箱跟前，“我建议大家用烤箱煎培根，比平底锅方便很多，而且还能煎成那种又脆又薄的‘饼干’培根，超级棒。本节目的培根由X肉工厂赞助，他们生产的培根是我这辈子吃过最好吃的，强烈推荐。”
烤箱里的培根躺在亮闪闪的锡纸上，油光金黄，仿佛一群在海边晒日光浴的美人，正向燐音招手。
燐音艰难地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
“那么接着做炒蛋。把蛋液和黄油一起放入锅中，这里注意不要先用黄油刷锅哦，要像这样，融化在蛋液里，口感更好。搅拌，倒数二十秒。二十，十九……三，二，一。底层蛋液出现凝固现象了，这时候咱们从搅拌变为刮拌，把蛋液刮起来推向中间，重复这个动作，确保它们不会彻底凝固。如果锅太热了，要端着锅离开火，继续刮拌，”他展示道，“等到蛋液不再凝固，再把锅放回去。锅的温度要维持在一百二十度，千万！千万不要烧出蛋皮！”
鸡蛋呈现出膏状。“完美！这样就可以了。我离近一点儿给大家看。”
镜头靠近平底锅，燐音感受到了金黄色的美食暴击。
“加入盐和黑胡椒，还有酸奶油。如果做三个蛋的话就加20克。”Niki重新把锅放到火上，继续搅拌，“搅拌均匀之后就大功告成啦！哒哒！超美味炒蛋一份！接下来就是一天中最棒的——吃饭时间！”
滑腻的炒蛋，香脆的培根，烤过的吐司，满满三大碗，香味溢出屏幕。
长痛不如短痛，燐音三口两口吃完热狗，喝光一大杯水，把又干又涩食物冲下去。
“我开动了！”Niki叫道，开始吃饭，一边吃一边详细描述食物的味道和口感。这让燐音怀疑自己刚刚吃的不是“食物”而是建筑原料。
Niki吃得津津有味，说得眉飞色舞。燐音心里像是有一只小猫在抓，他的胃委屈地叫起来，提醒他自己受到了多么不公正的对待。
他打赏了二十份礼物。
“哦？”Niki凑近看了看，笑着说，“感谢大尾巴狐送的二十个礼物，感谢！”
燐音松了一口气，这一整天的疲惫也消散了少许。
弹幕飘过一句：Niki嫁给我吧！！！！！
紧接着一发不可收拾，众网友纷纷求婚，势如开闸泻水，直播间很快成了求婚圣地。
燐音一怒之下关闭弹幕，整个世界都清净了。
“哈哈，结婚肯定是不可能结婚的。不过我可以帮助大家结婚，厨艺是求偶的最大资本，今天学会做菜，明天就能脱单，诸位加油！”
半小时后，Niki吃空碗碟，“全部清空了！这道简单又美味的炒蛋你学会了吗？没跟上的话也没关系，点击下方的订阅，您可以在我的空间里找到更多厨艺教学。辛苦的一天结束了，请享受美好的夜晚吧。那么我们下次再见，拜拜~”
直播关闭，黑屏倒映出燐音的脸。他的耳朵耷拉下来。
他打开Niki的个人空间，想找以前的视频来看。Niki半年前发布第一个视频，燐音一个月前才关注他，有好多存粮可啃。
Niki的个人签名：人一生有三万天，吃九万顿饭，吃一顿就少一顿，所以从现在起认真对待吧。
这时燐音发现自己没看过最新发布的那个视频。他点击视频，画面弹开，Niki坐在餐桌前，双手交握，情绪较为低落。
他笑着向观众打招呼，之后就没有笑容了。“大家好啊！这期视频不是厨艺教学，是一则声明。我家里出了一些事，因此把田地和房子一并卖掉了，过几天要搬到城里去。搬家比较忙，所以更新和直播会中断一段时间，实在抱歉啦。在没有Niki陪伴的日子里，也请大家吃好每一顿饭哦。爱你们，拜拜。”
燐音长叹一声，把纸袋揉成一团，扔进房间角落的垃圾桶。
他入睡前决心明早学会做那道培根炒蛋。
第二天他把厨房炸了。
第二道菜：葡式蛋挞
上司七种先生吃惊地问：“你去挖煤了吗，天城？”
“是，那是咱的副业。”燐音说，因为不想承认自己又炸掉了厨房。那只患有人格分裂症蓝鹦鹉的冠羽一定翘上了天……
蓝鹦鹉himeru的冠羽翘上了天，“himeru推断天城又又又把厨房炸了。三个‘又’表明总数为三。”
七种：“这能解释他那炭黑的脸，但是这个胳膊是怎么回事？”
燐音晃了晃打着石膏的右臂，“铁锅从天花板上弹了下来，咱差点儿就殉职了。所以这算工伤吧，老大？”
七种面无表情地回答：“除非我一生气把你的左胳膊也打断，否则不算。立即找地方坐下，你迟到半小时了。”
燐音坐在最后排的小板凳上。
七种清嗓子，“晨会结束，现在我来安排工作。巴和涟。”
一只鬣狗和一只猫起立。
“抢劫案。”七种把档案递给他们，继续喊人，“三毛缟和樱河，枪击案。”
黑背和边牧应声起立，到讲台边领材料。
“himeru，杀人案。”
喊到最后，一屋子的人都走光了，七种推眼镜，“天城……”
天城蹦起来凑上前，抢着说：“这可不能再派咱去开罚单了吧，您看咱也写不了字啊。”
入职一个月来他已经开了二十九天罚单。
“你还记得我上次派你去调解赌场纠纷时发生了什么吗？”七种问。
“啊……”
“双方团结起来把你打进了医院。”显然七种仍对此记忆犹新，“把那次事故算成工伤是我对你最后的仁慈。现在，开发一下你的左手，去开罚单。”
“开发一下你的左手，去开罚单。”燐音模仿着上司的神态，嘀嘀咕咕地靠在车边，艰难地用左手控制圆珠笔，在罚单上写下狗爬式的字。世间还有更离谱的工作吗？没有！他宁愿去当地铁推手——负责把乘客推上一列过于拥挤的地铁——起码那种工作还有些乐趣。
但他没法辞职，因为他欠着警局一大笔钱。
城市里不吃“贵族血统”那一套，或者说，钱是这里的贵族血统，由父母传给子女，由穷人供奉富人。
四个月前燐音来到这座城市，钱很快花完了，他不得已在垃圾桶里找吃的，还被流浪汉赶来赶去。不久后他捡到一张警局的宣传单，警察培训，包吃包住，三个月入职，工资抵扣学费。
他“啪”地将罚单拍在那辆违章停放的小轿车上，走向下一辆。“我的天！”
一辆拖拉机停在路边，拖着一节车厢，占了三个车位。
这片区域不允许大型车辆通过。好小子，数罪并罚！
燐音写好罚单，用嘴叼着，左手拉着车门把手爬上去，想把罚单贴在前挡风玻璃上。没想到车门一下子拉开了，他向后摔倒，尾椎骨着地，直接躺平。“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发生了什么？”
拖拉机里探出一颗兔子脑袋。
燐音呆住了。他在做梦吗？还是说这里是天堂？他其实已经在厨房爆炸中死掉了？
这不就是那个美食频道的著名主播灰兔Niki吗？！
Niki眼神关切地问他：“这位狐狸警官，请问您为什么发出那么恐怖的鬼叫呢？而且还躺在地上？”
燐音不顾尾椎骨的疼痛，嗖地窜起来。“你是那个……咱是因为……”快点，快点说一句令人印象深刻的话！
“你违章停车了。”
他在心里狠狠抽了自己一巴掌。
“啊，真对不起！”Niki急忙道歉，“我这就把车开走。请您放我一马吧，狐狸警官！我今早被贴两张罚单，再罚真的要破产了！”
“这片区域不允许拖拉机行驶。”燐音解释，接着单手叉腰靠在车边，说，“你听着，咱是一名秉公执法的好警察，放你一马肯定不行。不过咱早饭没有吃成，现在饿得前胸贴后背，你要是有办法让咱吃口饭，那咱就会暂时忘记贴罚单这码事。”
“我明白了，警官！我这里有蛋挞！”兔子急忙从驾驶室里拿出一块锡纸包，跳下车，上供般地捧到燐音面前。
燐音心里开始举办疯狂party，表面非常镇定，接过锡纸包打开。
气味，蛋、小麦，浓郁香醇；颜色，金黄、红棕，鲜艳欲滴。一口咬下去，先碎裂的是蛋挞皮，外酥里嫩，每破碎一次就响起一个美妙的音符。然后是蛋，口感如同半凝固的云朵，在他嘴里掀起一股香甜的风暴。燐音幸福得几乎升天，仔仔细细咀嚼半晌，才不舍地咽下喉咙。
“怎么样？”Niki期望地看着他。
燐音点点头，“是可以无罪释放的程度。”
Niki立即鞠躬九十度，“感谢警官！”
燐音摆手，“你的谢意咱收到了，不必行此大礼。那么……你这辆车怎么办呢？总不能开着它在城里随便跑吧？”
“哦……”Niki的耳朵垂下来，“这是我爸爸的车，所以没有卖掉。请问城里哪里可以停放呢？”
“要说长时间停放的话，最近的地点是萩原公园的停车场。这样吧，我开车带你去。”
“哎呀这怎么好意思……”
燐音潇洒地一挥手，“咱可是警察，碰见需要帮助的市民，怎么能不出手相助呢？你在这里等着，我去把车开过来。”
“单手开车没问题吗？”
“单脚开都没问题！”
局里给交警配备的是小型电瓶车，比那种高尔夫车大一点儿，车顶是一盏过于巨大的警灯。燐音一脚油门，小警车突突地在前面开，拖拉机轰轰地跟在后面。
这是真的吗？他真的吃到了美食主播Niki亲手制作的蛋挞吗？那么好吃，一定是真的，因为他做梦都想象不出这么美味的蛋挞。
他回头看向后方的拖拉机。灰兔坐在驾驶室里，好奇地左顾右盼，看着城市的喧闹景象。
没错，那就是Niki。蓝眼睛，灰色皮毛，深紫色T恤。
一定要趁机和他成为朋友，以后好继续骗吃骗喝！
第三道菜：全素拉面
燐音关上车门，抬头对Niki说：“就是这里了，还不错吧？”
Niki从拖拉机上跳下来，“多谢警官给我带路！”
这里是萩原公园外的大型停车场，离市中心有两个小时的车程。旁边停着好几辆大货车，司机们聚在一起打牌。远处是萩山的淡影。
“那就上我的车吧，我把你拉回市里。”燐音向警车竖起大拇指。他都算计好了，这样可以顺理成章地获得Niki的住址。到时候他潜伏在那附近，来几场“偶遇”，他们俩分分钟成为挚友。
Niki不安地抖动耳朵，嗫嚅：“嗯……我没办法回市里，只能住在车上了。”
“哈？”燐音皱眉，“你在市里没有住处吗？”
不对啊，Niki在视频里明明说过要搬到城市里去。
“原本是有的，不对，原本就是没有的，但我以为有，因为我被那位猎犬先生骗了。”Niki可怜兮兮地说，“他说要把房子以超低价租给我，实在是太实惠了！我交了一年的租金，今早搬到那里，却发现真正的房东不是猎犬先生，而是一位锦鸡小姐。锦鸡小姐说，猎犬先生拖欠了三个月的房租，昨晚跑路了。我又累又困，没有地方可去，在车里睡着，最后被您的鬼叫惊醒，就是这么回事。”
燐音狂喜，心想：天助我也！
“猎犬你怎么能相信啊，它们专门抓你这种兔子的。”
Niki很委屈，“那是不是古代的事了吗？现在食肉动物和食草动物都平等了，我怎么会想到他在骗我。”
运行了几亿年的生物链，哪有那么容易改变。燐音嘁了一声，“这是诈骗，你应该报警。这样，你带上必要的东西跟咱回警局，咱给你立案，然后给你找个住处。”
“不会太麻烦您了吗？”
燐音再次潇洒挥手，“咱们警察就是要惩恶扬善的。别说废话了，赶紧上车，早一点立案，早一点抓到诈骗犯。”
灰兔子打包了一只行李箱，沉得邪门。据他说里面装有大米、胡萝卜和洋葱。小警车没有后备箱，两人只能艰难地将箱子举到车顶上去，在这个漫长的过程中，燐音一直怀疑他们俩离被砸死只有一步之遥。
最后他们成功将箱子固定好了。Niki抱着两盒鸡蛋，和他一起挤进这辆袖珍警车，说：“没想到城里的警车竟然这样迷你。”
“这是最新型的电力车。电是汽车行业的发展方向，你晓得吧？”其实他没说谎。局里给交警配备电力车，因为他们不需要和犯罪分子展开激烈的追逐和枪战。
“诶，真的吗？以后加油站会变成充电站吗？”
“市中心早就设立汽车充电站了，你不知道？”燐音怀疑地瞥他一眼。电力车面世四五年了，但凡是一个能联网的现代人都不至于不知道。
“哈哈，”Niki有些尴尬地笑道，“我以前在胡萝卜村种胡萝卜，所以不太清楚这些新潮流。”
Niki的农民身份，燐音早有猜测。首先，他的厨房有鲜明的田园农舍风格。其次，他时常提到“刚从后院摘的蔬菜”之类的话。最后，直播中时常出现隆隆的机械声，不是位于工地就是农田。
“那为什么搬到城里呢？”燐音问。
“唉，说起这事我就头痛。我爸爸在爪哇国被逮捕了，罪名是盗挖珍惜菌类。我为了凑够保释金不得不把田地和屋子卖掉。”Niki唉声叹气，“那笔钱绝大部分寄给当地的律师事务所了，剩下的本想用来租房，结果被骗走了。现在啊，我身上的钱只够买三斤大米了。”
“原来如此。”燐音打方向盘，汽车驶上一条长长的市郊道路，两侧种植着白杨树。现在正是早春，柳絮在风中飞舞。“不要担心，车到山前必有路嘛。”
Niki靠在窗玻璃边，点头道：“没关系，早就习惯了。反正一直都是这么倒霉的。”
燐音听出他很丧气，识趣地没再多说什么，拧开电台。财经台正在播报股市行情，X肉工厂一路走高。他调到音乐台，收音机里飘出有关春光的老歌。
歌放完的时候，Niki回头说：“不过能遇见警官您还是非常幸运的，请问您的名字是？”
燐音心想，如果说你遇见咱是“非常幸运”，那咱遇见你只能是“究极幸运”了。在全动物的历史上，粉丝这样遇见偶像，一共能发生几回呢？怪不得他这几个月倒霉透顶，原来都是为了这一天撞大运。
“咱叫天城燐音。你叫咱燐音就好了。”
“燐音？是轮回的意思吗？”
“啊哈哈，虽然读音一样，但我名字写作‘燐’，指焚烧尸体的火焰。”
“不太吉利，但很好听。燐音君。”Niki评价，并且读出他的名字，接着说，“我叫椎名丹希，大家都叫我Niki。”
燐音装作刚知道的样子，回答：“好可爱的名字啊，兔子的名字都这么可爱吗？”
“啊！燐音君！”Niki大叫，“你怎么能夸一只兔子可爱呢！”
燐音一呆，“不可以吗？”
“不可以！兔子之间可以互相夸可爱，但别的动物不能夸兔子可爱！”
燐音眯起眼睛，“兔子们连规矩都这么可爱呢。”
“天城警官！”
计划：让Niki重新变得活蹦乱跳，达成。
两人回到警局。燐音把Niki安排在自己的办公桌边，风风火火冲进上司的办公室，对七种说：“咱凭自己的本事拉来一位客人。”
七种停止打字，从镜片后盯着他，“我们不是牛郎。”
“他被二房东骗了一年的租金。这案子怎么说也归咱了吧，头儿？”
七种继续打字，“罚单开了多少？”
“大概六十张。”他多说了一倍。
打字声停止。
燐音叫道：“真的写不动字啊，咱的左手根本不听咱的使唤！”
七种叹气，按下回车。“立案材料过会儿拿来给我签字。”
燐音啪地立正，左手敬礼，“咱火速办好！”
等到真办好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两点。燐音为Niki做好笔录，又联系到那位真正的房东锦鸡小姐。她来到警局后愤愤地抱怨了那只拖欠房租的猎犬，并提起菜市场的獾老太短斤少两的历史问题，最后怒骂某家网红服装店，因为他家的针织衫缩水成了袖套。她认为这一切的根源都是国家正在秘密进行的小行星采矿计划，燐音深表赞同。
下午三点半，燐音、Niki和锦鸡小姐三人来到那座出租屋。这是一间位于十六楼的小公寓。他仔细勘察了这间公寓，断定嫌疑人十分厌恶爱伦坡，因为书架上只剩下了爱伦坡的短篇集和诗选。
Niki抽动鼻子，来到一只鼓鼓囊囊的黑色垃圾袋前，说：“豚骨汤的气味。”
“哦，这是那只猎犬留下的垃圾，家政公司还没来收拾。”锦鸡小姐接着说起这年头找一所靠谱的家政公司有多么困难，排单时间有多么夸张等等。
垃圾袋里装满空啤酒瓶和一次性餐盒。
“全是来鹤面馆的外卖餐盒，嫌犯一直点同一家的店的拉面。”燐音说。
“我饿了。”
燐音耸肩，“正好，咱们去那家餐厅调查一下。”
来鹤面馆是一家老式茶餐厅，招牌上画着一只表情亢奋的卡通丹顶鹤，一圈小灯泡在夜色下闪烁。老板就是这只丹顶鹤，画师很好地捕捉到了她的神态。燐音将Niki安置在卡座里，自己去与老板交涉。
鹤老板确实记得这样一位顾客，没错，每次都点全素拉面，不加肉和鸡蛋，送到这个地址。送餐员是老板的侄子，她本人并未见过这位顾客，不过在订餐电话中时有交流。他似乎患有某种精神疾病，一半的时间崩溃哭泣，另一半时间谈论着世界中弥漫的、“像雾团一样的”恐怖。她很担心他的状况，因此不懈地向他传播真善美思想，每单给他九折优惠，甚至向警方报告过这一情况。
很显然，这位好心的店主被嫌犯欺骗了。猎犬为了获得优惠，不惜伪装成一个爱伦坡中毒者。“那么你报过警？确切是什么时间呢？”燐音追问。
“一周以前吧。您难道不是为了这件事来的吗？”
“啊，是这样，”燐音清嗓子，喝了一口免费红茶，“这只猎犬目前失踪了，我们正在全力寻找他，以免他陷入危险。”
“那还真是相当糟糕，现在还没有任何消息么？”
“调查才刚刚开始。”小区是三十年前兴建的，监控系统并不完善，没能提供任何线索。燐音抽来一张餐巾纸，歪歪扭扭地写下自己的电话号码，“如果他再打电话订餐，希望你能立即联系我们。还有，那位送餐员在哪里？咱需要问询他。”
“哎呀，警官，真是不巧，那孩子前天回乡下探望父母去了。这是他的联系方式。”
Niki坐在卡座里，两手垫在大腿下面，歪头看着留言墙上的便签。那面墙层层叠叠地满是爱情宣言、心灵鸡汤以及初高中生的生殖崇拜艺术画。他面前有一只空碗，空得彻底，一滴汤都没有剩下。燐音走到桌边，用指节扣扣桌面，引起他的注意，“一碗够吃吗？要不要加面？”
灰兔子不好意思地笑一笑，“已经加过了。说实话，不太够吃。城市里的物价好可怕，这样一碗面如果自己在家里做，能省一多半的钱。”
燐音眼珠一转，“可是宾馆里用不了厨房。”
“啊，确实如此……”Niki肉眼可见地萎靡，两手把耳朵揪到胸前，仿佛攥着一条洗澡巾，“而且宾馆的冰箱太小了，根本装不下我带来的食材。这下真是完蛋了！”
燐音顺水推舟，建议道：“咱的厨房可以借给你，咱的床垫也可以分你一半，要是你不介意的话。”
Niki大吃一惊，“厨房那么神圣的地方，你愿意借给我吗？”
“别着急啊，不是免费的。”燐音滑进卡座，缩小两人之间的距离，“咱今天中午只吃了一块又小又薄的三明治，现在饿扁了，想大吃一顿。你既然获得了咱厨房的使用权，那么就负责给咱做一顿美味的晚餐，成交吗？”
“小菜一碟！”Niki高兴地与他握手，耳朵竖得高高的。
燐音回警局打卡下班，带着Niki坐公交回家。灰兔再三提醒他，抱好那两盒鸡蛋，似乎这是世界上最最重要的事。路过柏青店时，五颜六色的霓虹灯光灌进车里，让他目眩神迷，很想进去试一试手气。不过考虑到首要任务是与偶像建立长期的蹭饭友谊，燐音克制住了自己。
换个角度来想，与Niki交朋友是一种投资，赌博也是一种投资。前者的收益大概率超过后者，那么任何明智的人都应该选择前者。而他天城燐音，是一个超级明智的人。
他的住处是一间二十平米的小公寓，配有独立的卫生间和厨房，厨房和餐厅连在一起，所以卧室比较小，也没有客厅。
Niki一进门就直奔厨房，然后惊呆了。因为这间厨房在早晨爆炸了一次，灶台附近布满焦黑的痕迹，天花板上还插着半截锅铲，离顶灯只差十厘米。灯忽闪了一下，似乎心有余悸。
燐音叉腰走进来，点头说：“这就是为什么咱没吃上早饭。”
他们费了一番功夫收拾爆炸现场，大部分活是Niki干的。其中一个原因是，燐音的右手动不了，而左手尚未“完全开发”。假如说他的右手处于工业时代，那他的左手还停留在农业时代。另一个原因是，Niki干活的身影时时干扰着他的心绪。这位烹饪天才、吃货的偶像、燐音在单调工作与糟糕食物之间的唯一慰藉，椎名丹希，正站在他的厨房里，戴着粉色的橡胶手套，认真地清理抽油烟机。
八点钟，清理完毕，Niki马不停蹄地开始做饭，显然一分一秒也等不了了。他从行李箱里掏出那件经典的黑色围裙，以及大米、土豆、胡萝卜、洋葱、各式食品罐头以及压缩饼干，农产品都被装在麻袋里，充满乡土气息。难怪这箱子沉得要死。
燐音以为他会打开直播，但Niki直接去切菜了。燐音心想，也许他这次要先把食材都准备好。
他思考着待会儿该做出什么反应。有两种方案。第一种，佯装不知请。什么，你是美食频道的主播？好厉害啊，怪不得蛋挞做得那么好吃。账号是什么，咱订阅一下。第二种，哈哈，咱知道你，咱看过你的视频，是你的粉丝。合张影吗？
第二种不会把兔子吓跑吧？暂时还是假装不认识为妙。如果他的最终目的是和Niki成为好朋友，那么私生饭绝对不是一个好起点。他不是故意成为私生饭的，但命运向他抛下一块馅饼，他没有不吃的道理吧。
Niki拧开火。燐音伸长脖子凑过去，问：“现在就要开始了么？”
言外之意：你不直播了？
“再不开始肚皮都要贴在脊梁上啦。”
燐音凑得更近，想近距离观摩大厨的手艺。Niki轻轻推开他，说：“去桌子那边等着吧，燐音君，拉面马上就好哦。”
“难道有什么独家秘方要保密吗？”燐音退远一些。
“哈哈，哪有什么秘方，就是那家面馆的拉面而已。”Niki边做边说，“我这人有一个奇怪的天赋，只要舌头尝过味道，手就能复制出来。不过我现在缺少汤头，只能用调料凑合一下，也不确定能不能成功，燐音君不要抱太高期待。”
“咱打赌一定会成功的。”燐音信心满满。
手机叮地响起，是闹钟，提醒他直播开始了。往日这个时候，他会打开电脑，进入Niki的直播间，一边看着这只灰兔子笑嘻嘻地制作美食，一边咽下廉价的热狗或三明治。
他心中的不可思议的情绪愈加膨胀，化为巨大的彩虹色泡泡，将整个厨房笼罩在仙境的幻彩之中。他马上就要吃到厨房天使Niki亲手做的拉面了，世界美好得不像真的。他会不会已经在厨房爆炸中去世了，而这一切是他的临终幻想？
燐音小心翼翼接近Niki，正巧对方端着热锅转身，肩膀撞在石膏板上。Niki大叫：“啊！吓死我了！我差点儿把厨房炸掉！燐音君你退后，不要过来啊，这里已经够狭窄了！”
“看来这厨房一定跟咱有过节，咱一进去它就想爆炸。”燐音抱怨，退到餐桌边，拉开椅子坐下。这时他意识到餐厅里只有一把椅子，便去卧室搬运那把电脑椅。Niki问他爱吃软面还是硬面。他回答说都行，推着转椅进入厨房。这下房间里几乎没有回转的余地了，两把椅子紧贴墙壁，一盏昏黄的、老旧的顶灯悬在正上方，它投下的阴影比光明更多。
Niki把面条端上桌，热气腾腾地两大碗，香味与来鹤面馆里的一模一样。燐音笨拙地用左手拿着筷子，尝了一口，竖起大拇指，连汤带面一起扒进嘴里。当他的口腔感受到这热度，当他的舌头被这美味拯救，那种不真实感终于消失。他确实坐在自家的狭窄的厨房里，和Niki面对面吃饭。在故乡，他也能吃到这样的热饭，周围是亲人和朋友。燐音不知怎的就想起了故乡，同时感到一种情绪，却无法将它命名。在这种情绪下，无论今天多么糟糕，此时此刻都能释怀了。
为了让Niki留宿，燐音履行了承诺：把自己的床分一半给他。
大部分人会以为“分一半”指的是左右分，其实还有另一种分法。他的“床”并不是严格意义上的床，而是两张摞在一起的床垫。他分了一张床垫给Niki。两张床垫并排摊开之后，卧室地板被挤满了。Niki从卫生间出来，脱掉一次性拖鞋，走上床垫，说：“让我想起老家的榻榻米了。小时候我去奶奶家过暑假，经常把蝗虫、青蛙什么的抓回来烤着吃，那种味道真令人回味。”
燐音扬起眉，努力忘记兔子吃小青蛙的画面。“咱往枕套里塞了衣服，给你做了个枕头。不过被子只有一条，你不介意睡近一点吧？”
“这有什么好介意的？”Niki说着，在枕头上趴下。他的皮毛仍是湿的，脸颊被热水澡蒸得发红，长耳朵收拢着向后垂，看起来非常柔顺。
燐音忽然觉得不能再继续注视他了，似乎这成了一件危险的事。“你不害怕咱吗？”
Niki好奇地看着他，眼神在问“这有什么好怕的”。
“咱是狐狸，你是兔子。作为猎物，你不害怕猎食者吗？”
“燐音君是警察，我为什么要害怕。说实话，我不仅不害怕，还感觉非常安心。”Niki将脸枕在小臂上，晦暗的光线从四面八方射来，显得他的眼睛像一片暮色中的、柔和的海。“天城警官，你是一位好警察。”
燐音心想：你这么轻信别人，难怪会被骗。
Niki打个哈欠，翻身躺着，说：“我好累了，晚安，燐音君。”
“嗯嗯，晚安。”
燐音伸手摸到落地灯的开关，一摁，房间陷入黑暗。公寓只有一扇小窗户，在卫生间，所以这盏灯一旦熄灭，卧室里是没有一丝光的。他听见Niki的呼吸声，一呼，一吸，微微地吹动了这黑暗。燐音以为自己会辗转难眠，实际上他很快进入了梦乡。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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