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alkyrie

【藕饼】转校生(13)

高中校园AU,无能力

狼狗校霸哪吒x优异转校生敖丙



013 愿望

 

简介:见岳父了。

 

 

哪吒给胖猪加了一双翅膀。

蜡笔是在抽屉里找到的,缺蓝色和红色。蓝天和红太阳,他猜测。

敖丙今天爽约了,只发了一条微信,说家里来了亲戚。哪吒尽量不发挥自己的想象力。

灯忽然熄灭。

薄暮透进隔离帘。他拉开帘子,隔壁的床位空着,小病友去“吃糖耳朵”了——化疗的意思。这是一间癌症病房,景色不错,窗户比树高,夕阳得以大展宏图。

“请问这是1213病房吗?”门外有人问。

“1213在前面。”守门的王警员回答。

哪吒说:“小王,灯怎么灭了?”

“停电。”

一个陌生男人站在门口,四十多岁,长袖衬衫极为平整。哪吒怀疑他的西裤里藏着弹力带。

“你走错了,1213在前面。”哪吒说,继续他的壁画事业。

“你在画什么?”

他转头,看着这个不速之客。“我的老师。”

“你的老师很,”陌生人一歪头,“独特。”

哪吒开始画一个绿色的圆形。

“那是什么?”

他再次转头看着对方,这次表现出了自己的不满。“太阳。”

“太阳是红色的。”

哪吒随手把蜡笔盒甩在床上。“没有红色。”

那人走近,“我可以帮你弄来红色。”

哪吒停笔,眯眼问他:“我认识你吗?”对方摇头。“那你在干嘛?哦该死,你不会是什么慈善机构的工作人员吧?慰问癌症儿童?我不是这儿的,我手骨折了,过几天就走,你可以把蜡笔糖果之类的给我的室友,他会喜出望外的。我看起来像六岁小孩吗?别他妈的烦我。”

短暂的清净后,男人说:“你真的不属于这儿吗?我看过你的就诊记录,我觉得你适得其所。”

哪吒顿住。

对方绕行病床,在唯一一把椅子里坐下。“看来你知道。”

哪吒放下蜡笔,眼神掠过床头柜上的水果刀。招财猫依然笑眯眯的。

“别害怕。”

哪吒立即反驳:“我不害怕。”

“我来向你道歉。”男人摊手,“当然,如果你没有直接打断虾先生的鼻梁,那么我们可以在一个好得多的地方见面。我会发给你一条信息,”他抽出手机,蓝色透明保护壳。那是敖丙的手机。“就说:我请你去陈塘大酒店吃佛跳墙。”

锁定屏幕是系统自带的海浪照片。他解开密码,向哪吒展示主屏幕。“拍得不错,我看第二眼的时候才意识到那是你。”

是那张“假扮女友”合影。

哪吒盯着对方,发现一些闪烁着的相似之处,仿佛透过毛玻璃打量一个熟人。

“你是敖广。”

异形7:我男朋友的爸爸。

敖广:“虾先生。”

门外走入一个人,虽然叫虾先生,但竟然不驼背。哪吒在脑海里给他戴上口罩,后脖颈的发茬便立起来。

“造成这样严重的后果,是我的过失。”虾先生说,“我郑重道歉,并将于明天一早前往警局自首。”

敖广点头,虾先生退出房间。他问:“你还没有把龙刺青的事告诉你父母吧?”

哪吒只是盯着他。

“我们感谢你的缄默,这是最明智的决定。根本没有什么刺青。龙帮在二十年前被清剿,我和我的……”他做了一个咀嚼的小动作,似乎正从无数词语中挑选那根鱼刺,“朋友。我们都是那场行动的功臣。”

“你到底想干嘛?”哪吒直白地问。

“首先,我想向你道歉。然后我想做一个交易。”

“这里是陈塘关招商大会吗?”

敖广笑了笑,他和敖丙的相似度上升了百分之十。“先天性良性血管瘤,十二岁时做切除手术,结果发现了恶性肿瘤,预后不良。三年后复发,无法手术。这基本是死亡通知单了。”

哪吒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手指上沾着五颜六色的蜡笔,乱糟糟的。

“你的心脏是坏的,”敖广说,“无法被治愈。你知道,你的父母也知道。幸好癌细胞尚未转移,还有办法——换一颗心。”

在哪吒的想象里,他坐在家里那张十人桌边,光线昏暗,因为昏暗适宜秘密生存。爸妈和他坐在一起,这件事很久没有发生过了,所以这部分想象有一点魔幻色彩。他们谈论这件事,用一把餐刀扎死这条名为“秘密”的鬼祟的鲶鱼,刀尖在肉质中滑动。

他没想到,第一个拿出这把刀子的是他男朋友的父亲。人生多么奇妙。

“你到底,想干什么?”他再次问。

“我治好你的病,你远离我的儿子。很简单。”

哪吒笑了出来。

“哪里好笑吗?”

“我感觉我之前生活在韩剧里,”他说,“现在我又进入了中央八台黄金剧场。”

敖广前倾身体,“我很认真。你和敖丙不是同一类人。”

“难道我们还有生殖隔离?”

敖广深吸气,靠回椅背。“你听说过爱伦坡么?”

哪吒耸肩。

“他写过一首诗,《征服者蠕虫》。”

“你打算给我上一节语文课?”

敖广没理他。“一群天使去观看一出戏剧,自称为国王与神明的傀儡们是演员,然后一条巨大的蠕虫出现,把傀儡全部吞入腹中。它就是征服者蠕虫,”他换成英文,“而这幕悲剧的名字是人生。”

看来不是语文课,是英语课,哪吒心想。

“何必让天使加入这幕悲剧、被蠕虫追赶并吞噬。”敖广起身整理衬衫,抚平每一道褶皱,“再说,拒绝我的提议有什么好处呢?这颗坏的心脏会害死你,公墓里多一个骨灰盒,世间多几个悲伤的人。”他拍拍哪吒的肩膀,没受伤的那一边,留下一张名片,“找好理由,自然一点。”

敖广离开病房。片刻后,灯重新亮起。

哪吒将名片扔进垃圾桶。

他呆坐了一会儿,下床,从果皮里把名片捡出来。它散发着氧化苹果的气味。

晚霞走到了尽头,这条路向着黑夜滑去。

 

敖丙抱着双臂,与蟹先生相对而坐,最健谈的是院中池塘里的青蛙。天全黑了,客厅里只亮着一盏落地灯。

电梯叮地一声,冰冷的电子音说:欢迎回家。

他父亲走进客厅,“敖丙,我有个惊喜要送给你。”青蛙跳进了荷叶底下。

虾先生把蛋糕盒放在茶几上。

“生日快乐。”敖广说。

“我的生日是上上周二。”

“我们绕路去了蛋糕店,所以晚回来了五分钟。我错过了,十次,你的生日。”他父亲坐在蟹先生的座位里,“十七岁快乐。”

敖丙沉默几秒钟,“但我的生日是上上周二。”

敖广叹气,“你知道我没办法,敖丙,如果我有办法的话,事情不会是这样子。那些申报流程是世上最牢固的铁栏杆。打开吧。”

敖丙拆开包装,一块奶香芝士蛋糕出现在灯光里。

“你喜欢的芝士。你还在龙宫号那会儿,芝士的库存永远不够。采购人员以为我们闹了鼠患,他看了太多猫和老鼠。你记得这些么?”

敖丙在心里纠正道:我六岁的时候喜欢芝士,我现在十七岁。

蟹先生上前,插好蜡烛,点燃。父亲看着儿子,儿子看着烛光。

“许愿吧。”

敖丙:“我希望我的父亲不要再干涉我的感情生活。”

他父亲平静地提醒道:“说出来就不灵了。”

二人对视,隔着温馨的烛光。

“我希望龙宫号停运,我希望他获得自由。”敖丙一口气吹灭蜡烛,落地灯的白光重获控制权。

一瞬间的寂静后,他父亲击掌道:“开吃吧。”

蟹先生要切蛋糕,敖丙拿过刀子,把蛋糕切成四份,两份递给管家。敖广颔首,他们才接下餐盘。

四个人沉默地吃蛋糕。

“我本来想请一个钢琴师,让这架钢琴派上用场。”他父亲示意客厅里的那架钢琴,“但我又觉得,那太张扬了。他会把所见所闻说出去。要是机器人会弹钢琴就太好了,我们给它套上燕尾服,然后坐在这里欣赏月光奏鸣曲。”

“是的,”敖丙接茬,“要是机器人会考试就太好了,我们给它套上校服,然后坐在这里等一张陈塘关大学录取通知书。”

死寂,蛙声早听不到了,池塘已经干涸,它总有一天会干涸,淤泥里的东西将再次见到太阳。

敖广放下叉子,“这是什么意思?”

敖丙把视线放在松软的蛋糕上,因为其余一切都过于坚硬了。“我的母亲在哪里?”

敖广敲打花梨木扶手。“你刚一出生她就离开了,我告诉过你。”

“她的头发和眼睛是蓝色的吗?”

他父亲抱起双臂。“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想知道真相。”敖丙说,“我想要你告诉我真相。”

“你是我的儿子,这就是真相。”

没人移动,他们被裹进时间的泡沫里。

最终敖丙说:“好吧。”

他把蛋糕放进嘴里,却只尝到不锈钢叉子的味道。他重复品尝叉子,感觉自己像一台吃废铁的机器。

“好了,”他父亲说,“来拆礼物吧。”

蟹先生将礼物呈上来,是一个扁盒子。敖丙拆开缎带,拎出一件防晒夹克。

“这是一件防晒夹克。”他陈述道。

“这是复兴的希望。”敖广静湖般的面孔产生了一点涟漪,“结构化聚合合成物,超薄防弹衣,万龙甲项目,警察未来的标配。这第一件产品就送给你,一个希望与另一个希望相叠加,我相信曙光即将显现。”

敖丙几乎当场发火。他的十七岁生日礼物是一件防弹衣,这比去年的中国风运动鞋还要糟糕。

他没发火,他沉了下去。

“谢谢。”他说。

然后成了一台冷酷无情的道谢机器。

 

哪吒一夜没睡好,模模糊糊地做梦,像是走在冰上,冰面上是黑暗的现实,冰面下是光怪陆离的梦境。

他醒来时多了两个黑眼圈。老妈陪他吃早饭,注意到了他的黑眼圈。哪吒说,没睡好,做了很多梦。他妈又问是什么梦。他就说,也没什么道理,梦见自己爬一座塔。他妈说,好,好,这说明你会克服难关。他说还梦见采莲人,采的荷花都没有根。他妈说,这说明你即将疾病离床,你的病马上就好。

“妈,你应该去编一本殷夫人解梦。”他把空餐盒扔进垃圾桶。他妈嘿嘿地笑。

警局来电话,说剩余两名嫌犯刚刚自首。他妈走了。

中午他叫外卖,地址定在急诊楼。

“小张,”他晃出病房,“送餐的迷路了,我下去拿。”

值班警察不让他去,自己去。哪吒在胖猪旁边画了几朵紫色的云彩,写下“云霄飞猪”四个大字,拍拍手,离开住院楼。

等他从地铁出来的时候,雨已经下得很大了。空气是煤灰的颜色。

人群滞留在地铁口,阿迪挨着阿迪王,真正的蛇皮袋挨着巴黎世家蛇皮袋。商业奇才们正在兜售雨具。

哪吒高价买了一件劣质雨衣,奇脆无比,走着走着就被别人的雨伞勾破了,冷雨打湿他的肩膀。他用好的那只手按住漏雨那一侧的肩膀,雨水顺着手背淌下去。

他昨天实在太怂了;话说回来,在男朋友的老父亲面前怂,是正常现象。拱白菜的猪尚且会怂,何况是拱猪的猪呢。但他不能一怂到底,他听了那些歪理,好像挨了机关枪的扫射,必须予以反击。

敖丙住的小区从灰色中浮出来,树木抛洒叶片,便连着绿色一起抛弃了。哪吒拿出名片看了看,放回兜里,接通对话机,报出敖丙的楼号和自己的名字。

物业回复说,住户已同意见您,请稍候。

他等着,等了五分钟,大门也没开。哪吒心想:这门短路了?

他连戳十几下对话按钮,小区里出来一辆车,驾驶座窗户降下来,敖广说:“上车。”

哪吒绕过车头,湿淋淋地坐进副驾驶,扣好安全带。

车开出小区,沿着滨海公路行驶。雨幕遮住了海洋。

“为什么不直接打电话。”敖广问。

“不想打。”

敖广看他一眼。“决定了吗?”

“决定了。”

环绕音箱播放着一首轻缓的钢琴曲,雨水敲打着世间的黑白键。

“我不用你救我。”他说,“我也不会提分手。”

敖广长叹,“固执没有任何好处。”

车子拐上一条小商业街,堵住了。一对情侣端着热气腾腾的小吃,在屋檐下躲雨。

“我以前看肥皂剧,主角动不动就得绝症。”他说,“白血病是最热门的,可能是因为癌症太丑了吧。人们其实不关心绝症患者的爱情,只关心帅哥和美女的爱情——连野兽最后都变成了英俊的王子。绝症是工具。”

车流缓缓向前移动,一辆公交车路过,有些人像哪吒一样、把额头贴在玻璃上。

“你想说什么?”

“听我说完。”哪吒回头,车尾灯照亮二人。“人不是工具。你不能替别人做决定。”

“听着,小子,我经历过,知道最优选择是哪个。”

“但是你也只活了一次十七岁。”

敖广突然提高声音:“如果我十七岁的时候听了父母的劝告,一切都会不一样!”

“就算你重来一千次,你依然不会听你父母的劝告。”

敖广瞪着他,双眼反射红色的车灯。后面的车响了两声喇叭。他跟上车流。“你想让所有人给你陪葬,想让你的父母在葬礼上痛哭,是么?”

哪吒重新用额头抵着玻璃,玻璃很凉,是雨水特有的那种凉。物理课说,这是水的制冷效果。但他有一套不同的猜想,他认为雨水经历了漫长的旅行——从两千米的高空直到地表——所以才失去了体温。

“我明天死,我的父母会哭。我三十年后死,我的同伴会哭。我六十年后死,我的孩子会哭。”一群学生顶着书包跑过人行道。“都一样,明天死就明天死呗。”

他们沉默了好半天,车窗外路过形形色色的人,被暴雨追逐着、敲打着。

“我可以开出更好的条件。”敖广说。

哪吒笑了笑。“怎么,你是神灯精灵?我来许愿,梦想成真?”

“钱是。”

“你知道阿拉丁许了哪三个愿望吗?”他漫不经心地问。

车子转回最初的林荫道,敖广停车,点燃一根烟。小区大门在不远处。

“你怎么回去?”敖广把车窗摇下来一条三指宽的缝隙。

“坐地铁。”

“那是什么?”

“一种交通工具。老天,你们爷俩都是古墓派的吧。”哪吒顿了顿,“那个该怎么弄?”

“什么?”

“吐烟圈。”

“吸烟有害健康。”

“我可活不到得肺癌的时候。”哪吒回答,“我列了一个待办清单,吐烟圈、宿醉之类,挺傻的。”

雨刷器以最快的速度摆动着,景象时而清晰时而模糊。“用吃锥螺的嘴型把烟吐出去。”敖广示范了一下,烟圈撞碎在不确切的前景上。

哪吒点点头,拉开车门。

“你可以呆到雨停。”敖广摁灭香烟,把窗户开得更大一些,一小部分风雨漏进来,打湿他的衬衫。

哪吒建议道:“去车库等更好。”

“想都别想。”

他俩坐在车上,看着摆动的雨刷器。景色逐渐清晰,绿色变成了灌木,蓝色变成了天空,灰色变成了即将褪去的尘埃。

敖广关掉雨刷器,“最后一次机会,接受我的提议。”

哪吒下车,手扶着车顶,弯腰说:“我觉得爱伦坡不是那个意思。”

敖广想了想。“你是说那首诗?”

“我觉得他的意思是,人们应该热爱生活。”

“你把爱伦坡和杰克伦敦弄混了。”敖广挂挡,“不要再出现在我的视野里。”

哪吒关上车门,目送它消失在小区里。

在别的地方,端着关东煮的情侣走出避雨之所,一群学生们拎着湿透的书包打闹,独行的老人对着大水泊发愁,小孩捡了一瓶子蜗牛,敖丙站在窗边,感受雨后的凉风,而这幕悲剧的名字就是人生。

 




TBC

 


敖广:让我看看是那头野猪在打我们家猪的主意。

英文原文:And the play is the tragedy,“Man”. 


评论(410)

热度(7037)

  1. 共20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