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alkyrie

【GGAD】火灰蛇蛋

合志文,漂亮小本见文末

1w6一发完,略有改动


简介:一个突然出现了Alpha与Omega的世界!年轻的盖勒特不出意料变成了Alpha,于是他潜入霍格沃茨,见到了阔别多年的前男友阿不思——现在应该叫邓布利多教授了。



000

 

火灰蛇的寿命只有一小时,它们在死前产卵,蛇蛋会在短时间内升至高温,引燃周围的一切。火灰蛇蛋是痴心水的重要材料。

 


001

 

“他妈的!”

1912年10月的一天,秋高气爽,德国纽伦堡的某处巫师宅邸内响起一声惊天咒骂。这个咒骂的人,毋庸置疑,便是了不起的盖勒特·格林德沃先生。

这一切要从两周前说起。那天,全世界爆发了一种怪病,科学家将它紧急命名为“荷尔蒙异常增强症”,病因不明,据估有1%-2%的人患病,患者彼此间能够闻见奇异且独特的味道。过了一段时间,它们被证实为荷尔蒙的气味。

盖勒特正是这倒霉的1%之一。

他最先闻见的是自己的气味,还以为火灰蛇在哪个角落产卵了,所以举着魔杖气势汹汹地搜遍整座房子,一无所获。家养小精灵来送早餐,盖勒特问她有没有闻见火灰蛇的气味,她惊恐地回答说没有,而且现在还不到点燃炉火的季节,是不可能出现火灰蛇的。

最后盖勒特发现,这股该死的气味竟然来自于自己。

弄明白这是一种突发疾病之后,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阿不思·邓布利多。

盖勒特试着给他写了一封信,自认为亲切地问询对方是否罹患这种新型疾病。阿不思并未回信。

起初盖勒特没把这事儿放在心上,得病,没得病,区别不大,不过是多闻见一些气味罢了。他专注于研制一种新型壁炉,能在火灰蛇出现时自动报警,免得它们烧毁整栋房子。先人们怎么早没有做这件事呢?唉,粮食养了那么多蠢货。

正在他鼓捣壁炉的时候,炉火里“嘭”地跳出一个脑袋,是他的一位姓戈尔贡的朋友,外号野猪牙。她在医院工作,搞来了最新消息。

“……暂时命名为Alpha与Omega。”野猪牙兴奋地总结道。

“就像男性和女性一样?”

“可以这么说,别的你们门外汉也听不懂。”她挤挤眼睛,“不过这玩意儿可猛多了,患者会经历恐怖的热潮期,你知道,像最色情的兔子似的。”

盖勒特可不喜欢兔子,复活节的时候也不喜欢。但是他不介意看一场阿不思的兔子秀,只要想象一下,日子顿时有趣百倍。

于是他写了第二封信,这次他学聪明了,没有直接写给阿不思,而是写给一个名叫莉塔·莱斯特莱奇的六年级生,因为他和老莱斯特莱奇有些交情。他不太着急。百里挑一的几率,什么概念,就是九十九只白兔里混进一只鹅,你闭眼胡乱一抓,正好把鹅逮出来了。这便是阿不思得病的概率,所以盖勒特一点儿也不着急。

第二天,六年级生回信说,邓布利多教授确实不幸患病,据说他的气味是柠檬糖,也有人说是话梅糖。

仅仅这些消息还不足以让盖勒特破口大骂,毕竟他既不讨厌柠檬糖也不讨厌话梅糖。

信件接着写道:英俊的魔药学教授莱特变成了Alpha,对邓布利多教授展开激烈追求。他们是学校里唯二的荷尔蒙增强症患者,学生们都认为莱特胜券在握,预计在圣诞节前后求婚成功。

盖勒特终于忍不住大骂一声:“他妈的!”

 

 

002

 

他连夜赶到英国,在霍格沃茨附近的一个小破村住下,还没来得及喘口气,便偶遇了阿不福思那个缺心眼的傻蛋。两人在街上打了一架,鸡飞狗跳,墙倒屋塌。多年不见,这傻蛋的决斗技巧突飞猛进,但仍是比不过盖勒特的,盖勒特完全看在阿不思的面子上才没有把他变成一只老山羊。

最后他被驱逐出村,三百年内禁止进入,也就是说,成了鬼也不行。

哈,好像谁稀罕大驾光临似的。

盖勒特在树林里蛰伏了两天,住在施了延伸咒的树洞里,什么都有,就是没法生火。他写信给校长,花言巧语一番,仍未获得入校许可。到了第三天,学生们来村子过周末,盖勒特用夺魂咒绑架了一个落单的斯莱特林男生,把他塞进树洞睡大觉,自己喝下复方汤剂,变成这位锡安·克拉格先生的模样,混在大部队里返回学校。

他没有任何道德负担,梅林作证,他是被逼的,但凡有谁不逼他,他也不至于去绑架未成年人。

 

当晚,盖勒特在学院休息室找到“内线”莱斯特莱奇小姐。这位小姐身材瘦小,头发浓密,下巴尖尖的,好像一只狐猴。

她见到他后吃了一惊,问:“那锡安去哪儿了?”

“他好着呐。”盖勒特敷衍地回答,直入主题,“你应该知道,我是为了阿不思来的。”

莱斯特莱奇点点头,有些不解,“你为什么不直接去见他?”

“因为我杀了他的妹妹,和他有深仇大恨。”

她瞪大眼睛。

盖勒特眯眼笑了笑,“开玩笑的,因为我想给他一个惊喜。”

莱斯特莱奇瞪他一眼,“邓布利多教授教的是黑魔法防御,我们明天就有他的课。你有课表吗?我可以给你一份。”

盖勒特在这个临湖的地窖睡了一夜,后悔没有绑架格兰芬多的学生,他听说他们住在塔楼里。塔楼一定没这么潮湿,人住在里面不会梦见大章鱼,也不会半夜惊醒,猛地看见幽灵血人巴罗在吊灯上直勾勾地盯着自己。他没睡好,在早餐桌上戳豆子玩。

阿不思姗姗来迟,坐到教师餐桌的最右边。

盖勒特顿时忘记了豆子,盯着他看。两人有好多年没见过了,他变得真老。头发剪短了,蓄了薄薄的络腮胡。

好像意识到了他的目光,阿不思抬头看过来,他们对视了一小会儿。盖勒特毫不害怕,甚至很生气。他费了老大力气才来到这里,根本不体面,而这完全是阿不思的错,因为他不回信,不欢迎他来,肯定也不会让盖勒特“标记”他。如果他能稍微配合一下,那么谢天谢地,盖勒特宝贵的时间就可以用在更有价值的事情上。

这时一名教师站起身走到阿不思身边,手放在椅背上,和他说了几句话。阿不思的目光从盖勒特这里移走,微笑着回答了什么。盖勒特怒气冲冲地盯着那个人,只见他留下一小瓶东西,拍拍阿不思的肩膀,春风得意地走出礼堂。

盖勒特决定今晚暗杀那家伙。

今天第一节课,魔药学,他的暗杀目标走上讲台,说:“同学们,309页。”

“就是他!那个Alpha!”盖勒特小声对同桌莱斯特莱奇说道。

莉塔一边翻书一边翻白眼。

盖勒特这才正眼打量魔药学的莱特教授。他约莫三十岁,金色头发,瘦长、英俊的面孔。当然,不及自己英俊,肯定也不及自己聪明。盖勒特觉得自己赢定了。上课时,他一边心不在焉地搅拌坩埚,一边琢磨着要怎样拿下阿不思。

莱特教授在他俩的坩埚边转了转,皱起鼻子,问:“你们没有往里面加火灰蛇蛋吧?”

“没有,先生。”莉塔回答,不明白他为什么问。

盖勒特反应过来,看向莱特,忽地闻见一股灯笼椒的气味,混在各种药材的气味里。他们是两名Alpha患者,闻见了彼此的气味。

莱特也看着他,“下课后来找我一下,锡安。”

盖勒特本想跟着人流溜走,但莱特格外关注他,在他走到门口时喊道:“锡安!”

他只好走回来瞪着对方,暗暗发誓以后再也不吃灯笼椒了。

教授问:“你得了荷尔蒙增强症,这你知道吗?”

“是的。”盖勒特补充:“教授。”

接下来,莱特说了一大堆Alpha与Omega的事,盖勒特烦不胜烦。下一节课就是黑魔法防御术,他宁愿去和阿不思大眼瞪小眼,也不愿意听灯笼椒先生说个没完。哦瞧,他那颗歪扭的虎牙,还有那枚滑稽的徽章,他以为自己挺不错的,是吧?

“抱歉,先生。”他粗鲁地打断道,“我的下一节课就要迟到了。”

莱特教授这才放他走。盖勒特在心里把他从头到脚嘲笑了一遍,一点儿都没感受到对方的关怀,只觉得非常烦人。关心、安慰,这些虚伪的辞令,不利于人类的进步。

 

他还是迟到了,因为一截不知好歹的楼梯突然转向,像是打了鸡血似的上上下下,害得他晕头转向地多走了半英里路。盖勒特进教室时课早已开始,莉塔和一名卷发的赫奇帕奇男生坐在一起,他只好坐到最后排的空座里。

他们这节课学习守护神咒,盖勒特早知道自己办不成这个,他只能让魔杖喷出一股银色薄雾,一个叫斯宾塞或是斯维尔的德姆斯特朗同学曾嘲笑过他“在给摄魂怪点烟”。

大家各自练习着,满屋子都是“呼神护卫”这个词。阿不思向着教室后方走来,盖勒特感到皮肤发紧,佯装认真地挥动魔杖。他还不能暴露身份,阿不思肯定会把他赶出去。

但是阿不思没过来。

莱特教授在门口敲了敲门,顿时,全班寂静了一秒钟,学生们兴奋地交换眼神。他满面笑容地站在门边等着,十足地一个大蠢货。阿不思转身向门口走去,说:“继续。”

呼神护卫又响了起来,不过透露着漫不经心。守护灵可远没有教师的八卦有趣,事实上对于学生们来说,鲜少有任何事比后者有趣。幸好阿不思没忘记身为教师的职责,三言两语打发了莱特,盖勒特才没有气炸。

好不容易熬到下课,阿不思布置完作业,说:“锡安,你留一下。”

盖勒特控制住迫切之情,矜持地来到讲台边。阿不思正在收拾书本,抬头瞟了他一眼,他的眼睛还是蓝湛湛的,像八月份晴朗的天空。淡淡的酸味硬糖的气息飘进他的鼻子。

“莱特教授已经给你讲过荷尔蒙增强症了,是吧?”

“我知道那是怎么回事。”盖勒特直截了当。

阿不思点头,“那就好。最近有发热、头痛的症状吗?”

“我好着呐。”

“明天中午来我的办公室一趟,我得给你一些东西。”他嘱咐道,若有所思的打量盖勒特,“今天的课程太难了么?我留意到你毫无进展。按我说的做就行,你要全神贯注地回忆一个充满爱和快乐的时刻,让它浸透自己,守护神就会回应你的召唤。”

在盖勒特的回忆中从没有这种时刻,并不是说没人爱过他,而是他很难感觉到爱,更难把它记住。“我会弄明白的。”他敷衍道。

 

在阿不思的办公室里,那股酸甜糖果的气味稍微浓郁了一些。是柠檬糖,还是酸梅糖?玻璃柜子里摆放着奇怪、滑稽的玩具和工艺品。阿不思请他在一张总是打哆嗦的旧椅子里坐下,自己翻找一番,交给他一个香水喷壶。盖勒特凑近喷嘴闻了闻,没有气味。

“这是我们新研制的药水,能缓解热潮期的症状。”他指一指后脖颈,“喷在你的腺体上就行。”

盖勒特眼珠一转,把药水放回桌上,“我不用这个。”

“热潮期非常难熬,你不可能光凭意志力度过。”

“什么人能办到什么事,这谁也说不准。”盖勒特傲慢地耸肩,“再说,这个药水安全吗?有什么副作用?我不能随随便便使用未经检测的产品。”

阿不思打量他,温和地说:“我完全理解你的担忧,也尊重你的自由,但是,如果你有发热的症状,一定要立刻去找莱特教授。”

“我为什么不能来找?”

尽管盖勒特的态度鲁莽又强势,阿不思却并不显得被冒犯了,平静地回答:“你当然也可以来找我,我只是觉得你一向和莱特教授的关系更好些,何况你是斯莱特林院的学生,我是格兰芬多的院长。”

“我会来找的。”盖勒特站起身,整理袍子,“现在,请见谅,我还有好多功课要做,邓布利多教授。”他开始觉得这个称呼挺有趣。

阿不思没再说话。

盖勒特向门走了两步,转身走回来,绕过形状不规则的办公桌,来到他身边。阿不思没动,等着看他要耍什么把戏。盖勒特俯身,靠近阿不思的头颈,闻了闻,直起身说:“是柠檬糖。”

然后他走出了办公室。

 

 

003 

 

“再说一遍,你要干嘛?”莉塔问。

“找到火灰蛇蛋。”盖勒特重重地叹气。这是一味危险的魔药药材,不能用猫头鹰邮寄。而且他需要立刻、马上得到火灰蛇蛋,因为它是痴心水的必要成分。

两人呆在公共休息室远离炉火的角落,旁边是一幅巨大的深海主题长条画,一只七八米长的闪光鳗鱼游了过去,精明地看着他俩,似乎在质问他们怎么这么晚还不睡觉。

“不,不,是之前的——痴心水?你做痴心水干嘛?”莉塔满面狐疑,“你不会想用在邓布利多教授身上吧?”

“不然呢?用在你身上吗?”他不能随便在店里买一副迷情剂,那种劣品对付麻瓜和学生还行,成年巫师不消三分钟就有十八种办法破解,更何况是阿不思呢。当然,痴心水也不可能永远迷住他,但盖勒特不需要永远,只要个把小时就行,足够他永久标记对方了。

莉塔的脸憋得通红,“我不能容忍这件事发生!”

 “你担什么心。阿不思,我是说,邓布利多教授那么厉害,怎么会被区区一剂痴心水扳倒?”盖勒特皮笑肉不笑,然而仅仅是这表皮的笑容,也非常灿烂、真挚。

“那也不行。”莉塔抱起双臂,“如果你一意孤行,我就告发你。”

小婊子,他心想。

盖勒特的笑意收敛一些,“你瞧,这就是你为什么不讨你爸爸喜欢。”

莉塔的脸变白了。

“这样吧,咱们做个交易。”小孩子真是太容易懂了,他咂咂嘴,用贴心的语气说,“你帮我保守秘密,我就告诉你你母亲的事。”

莉塔怔住,“你认识我母亲?”

“劳伦娜·卡玛。我猜你对她一无所知。怎么样,成交吗?”

莉塔露出纠结的神色,脖子直挺挺地梗着,接着她的态度缓和了,带着些恳求意味地问:“你不会伤害邓布利多教授,是吧?”

“就算我想,我也办不到。”盖勒特犹豫了一下,拎起脖子上挂着的血盟挂坠,它在绿色吊灯的光芒中闪烁。“为了让你安心,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很多年前,我和阿不思用魔法立誓永不伤害彼此,以此为证。所以我绝对不会伤害他,我很欣赏他。如果世界在明天毁灭,那我一定会在今天和他重归于好,我就有那么欣赏他。”

莉塔撇嘴,用口型评价:“肉麻。”

 

当天晚上,盖勒特给自己施了隐身咒,去莱特的私人魔药存储室偷火灰蛇蛋。莱特睡得像死猪一样沉,偶尔吆喝什么“一,二,一”,八成正在梦里和小精灵们跳房子吧。盖勒特认真地考虑了一分钟要不要实施暗杀计划,最终决定还是不要打草惊蛇。

蛇蛋要靠冷冻咒保存,他确实找到一个冷冰冰的柜橱,但里面没有蛇蛋。边边角角都没有,连灰都没摸到。事情有些蹊跷。他隐隐觉得不妙,迅速离开了存储室。

第二天,他正赶往礼堂吃早餐,阿不思叫住了他:“克拉格先生!”

他跟着他进入一间空教室。阿不思今天穿了一套雅致的暗紫色西装,以及一双带银搭扣的皮鞋,只差胸襟口袋里的一朵鲜花,他便能去参加宴会了。

“昨晚睡得怎么样?”阿不思问。

“棒极了。”盖勒特咧开嘴,“今天是什么好日子吗?”

阿不思笑了笑,“刚刚莱特教授找到我,跟我说了一件怪事。学校里的火灰蛇蛋前几天用光了,他计划周末去校外补充一些。但是今早他进入私人存储室的时候,竟然闻见了蛇蛋的气味,你说这离不离奇?”

盖勒特这才想起来自己作为Alpha患者所散发的气味。过了这么久,他快忘记这股火灰气了。

他面不改色,“他大概睡迷糊了,还没完全醒过来,心里想的全是周末补货的事儿,所以幻觉自己闻见了火灰蛇蛋的气味。那间存储室里有那么多危险魔药,总有那么一两种有致幻效果吧?”

说着说着连他自己都信了。果然,真相和谎言之间,只差一个“相信”而已。

阿不思颔首,“很有道理。”

“还有别的事吗,教授?”

阿不思轻轻“嗯”了一声,不过这不是表达同意的“嗯”,而是表达思考的“嗯”。“你没有什么想和我说的?我们可以好好的谈一谈。”没等盖勒特回答,他接着说:“我注意到你最近不在状态,虽然我不是你的院长,但如果你需要我的帮助……”

“我没事。”盖勒特摇头。

显而易见,阿不思在试探他,拿不准锡安·克拉格究竟是得了精神分裂症还是被自己精通黑魔法的前男友冒名顶替了。盖勒特不打算把主动权交给对方手,他要像蛇一样趴在草丛里,他有全世界的耐心,会一直冷冰冰地趴着,直到攻击的时刻降临。

 

 

004

 

下午上课前他又见着了阿不思。这节课是草药学,在校外的温室上课,所以盖勒特提前出门,在湖边晒太阳。

然后他看见阿不思和莱特从温室那边向城堡走去,两名教授结伴而行,莱特稍稍落后,兴高采烈的,不时大笑两声。阿不思脸上挂着和煦的微笑,胳膊底下夹着一个花盆。盖勒特躲在一棵老树后面,阴沉地注视他俩。他们笑什么呢?有什么可得意的?

一股酸味从他心底滋生,他好像隔着老远就闻见柠檬糖的气味了。这该死的好天气!

上课时他漫不经心,恨不得溜出课堂,跟踪那两个人,听听他们到底在说什么。结果他不小心捏疼了那株金丝雀黄草(他们本来应该给它做按摩),它整个儿涨红了,往他全身喷了一种极难清除的黄褐色墨汁,样子非常恶心。他用了二十次清理一新咒,但长袍和手套上的污渍只是稍微变淡了一点。

“你还好吧?”下课后,莉塔找到他。她在憋笑。

“全校都会以为我掉进马桶里了。”盖勒特板着脸说。

“哦,瞎说。看上去只是茶渍。”但她自己都不相信这话。

幸亏他现在顶着锡安·克拉格的壳子,才不至于火冒三丈,直接把那蠢草火化。盖勒特气鼓鼓地大步往城堡走,莉塔一边小跑一边说:“那个,我有个主意。我是说我认识一个人,他或许能帮你快点儿弄到蛇蛋。”

他放慢脚步,“哦?”

“他叫纽特·斯卡曼德,是赫奇帕奇的,对付神奇生物很有一手。”她有些迟疑,“不过你不能把他扯进来,他只是想帮我一个忙。”

“什么扯不扯的,说得好像咱们要刺杀国王似的。”盖勒特不屑地摆手,“这只是一件小事,我向你保证。”

然而这件小事已经耗费了他将近一周的时间。他知道荷尔蒙症的患者在发情期是毫无理智的,也就是说,纵使是阿不思这种聪明绝顶的人,也有可能和莱特那样的大蠢猪结成永久标记。而他要坚决杜绝这一恐怖事件的发生。

莉塔仍旧犹犹豫豫地,“我还是认为这是个糟糕的主意。痴情水永远换不来真正的爱情,即使一枝玫瑰、一句问候都比它好一千倍。”

“我要的不是爱情,那种东西毫无用处。”他漫不经心地回答,“我是在拯救另一个人的人生,你不需要懂。”

盖勒特回寝室换了一身新袍子,然后跟着莉塔爬上一座塔楼,来到一间偏僻的阁楼里。在这里他遇见了纽特·斯卡曼德。

纽特是一个高瘦、含胸、内向的男孩,不大敢与别人对视,有一双温柔的棕色眼睛,卷发让人联想到可爱的小动物。他害羞地和盖勒特打了招呼,没再看他,专注地听莉塔说话。

盖勒特趁机在房间里转了转,这地方不宽敞,不过有三扇大落地窗,阳光拓展了室内的空间。空气里弥漫着动物皮毛、饲料和粪便的气味。一口脏兮兮的大玻璃缸里盛满绿色的水,某种闪鳞生物在其中一闪而过。矮柜顶有一个巨大的鸟窝,不知道住着什么鸟。

“这是一只瘸腿的彩球鱼。”斯卡曼德来到半人高的水缸旁边,站在盖勒特左边,解释道,“我想是人鱼把它的腿弄断了,我正想办法给它做一个支架。”

盖勒特点头,“真是热心肠啊。那,或许你也能帮帮我?”

男孩紧张地笑了一下,“我听莉塔说了,你想要找火灰蛇蛋?”

“没错,越快越好。”他作为学生不能随意出校,不然再混进来可就难了,而且药店也不会向莉塔这样的学生出售危险药材。

“这可很难办,锡安……我能叫你锡安吧?是这样,火灰蛇是从无人看管的魔火中诞生的,可是霍格沃茨城堡被家养小精灵照顾得好好的,没机会出现这种火。”

盖勒特不以为意,环顾四周,“那我们就制造出这样的火。”

斯卡曼德耷拉着眉毛,“在、在这里?无人看管的魔火?”

盖勒特眼睛落在角落的一堆杂物上,踱步过去,审视片刻,拎起一个旧皮箱,放在三人之间的地板上。他举起接骨木魔杖,对准箱子说道:“Capacious extremis!”

“那是延展咒吗?”莉塔问,抿紧嘴唇,“这不合法。”

“只要魔法部不发现,它就不能算违法。”盖勒特眨眨眼,打开箱子,“好了,女士们先生们。”

他率先爬进行李箱,莉塔和斯卡曼德跟了上来。

“喔,地方真大。”莉塔说。

“这地方足够养鹰头马身有翼兽了。”斯卡曼德兴奋地说。

“这算什么,你甚至可以在这箱子里开动物园。”盖勒特挥手,“要是你想学的话,我愿意教你……纽顿,是么?”

“是,不过请叫我纽特吧,大家都叫我纽特。”

盖勒特变出一捧蓝色的火焰,但是纽特说只让它这么烧是不行的,于是他们又出去捡了好多石块、树枝和落叶。捡完了,纽特又说,如果能弄来一些煤灰就更好了。他们偷偷跑去公共休息室里挖煤灰,小心地不让别的学生看到,飞快地把煤灰塞进一个装过南瓜汁的瓦罐,活像一群偷地雷的民兵。

最后,在盖勒特灰头土脸地、气喘吁吁地背着一大包石块爬楼梯时,好好反思了自己为何沦落至此。不出五级台阶,他得出结论:全都怪阿不思。

他到现在都没收到回信,世上怎么会有这么无情的、不礼貌的人!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自己伪装得太妙了,所以猫头鹰找不到他……

三个人再次进入箱子,盖勒特用石头累出一个篝火圈,给它施了许多强力咒语,确保这捧火烧得又高又旺。他们把树枝、落叶和煤灰撒进火里,祈祷着它能成为火灰蛇的温床。

办完这一切后,三人都精疲力竭了。盖勒特把箱子藏在一大床破烂的棉被下面,向它施了火灰蛇警报咒(这是他几天前刚刚发明的)以及时间加速咒,前者能在火灰蛇出现后让他的魔杖嗡鸣震动,后者能让箱子里的时间变快一倍。

“快点烧成灰吧。”他自言自语。

 

 

005

 

又一个周六来临,学生们获准前往霍格莫德度周末。盖勒特登时像撒开了绳的野狗,火速奔去村边的那个树洞,终于在复方汤剂失效前赶到了。

好消息,真正的锡安·克拉格还活着,睡得天昏地暗。盖勒特剪了他两撮头发,配置了新的汤剂。他审视那一锅刺啦啦变色的“泥浆”时,一只猫头鹰落在洞口,送来一封信和一个小包裹,扔下就飞走了,因为它受不了黑色的药烟。

信封上是一行他再熟悉不过的墨绿色花体字:致盖勒特·格林德沃。

这是阿不思寄来的!

盖勒特凑到洞口借光,拆开信封,拿出一张洒满金粉的圣诞节贺卡。他一打开贺卡,顿时被喷了一手金粉。贺卡内页印着一个吹风笛的荧光地精,金粉是从风笛里冒出来的,沾得到处都是;正面只有短短两行字:

这是Alpha抑制药剂,能帮你度过热潮期。

圣诞节快乐。祝平安。

就这三句话。盖勒特翻来覆去查看,确定没有别的了。唉,还不错,不算糟,看来他还是在乎我的,虽然现在离圣诞节还有六周。

包裹里是一瓶透明药水,里面漂浮着亮晶晶的碎屑。这大概是阿不思和莱特两个人的新发明。

盖勒特把抑制剂撇在一边,妥善地收好了那封信。

计划很简单。弄到火灰蛇蛋,配制痴心水,假装发热去找阿不思,悄悄把痴心水加到他的茶杯里,然后一切问题都迎刃而解。

小事一桩。

 

周日一整天,盖勒特待在纽特的秘密阁楼里,守着那只箱子,听对方结结巴巴地念叨神奇生物的冷僻知识,惊讶地发现有些自己竟然不知道(“匈牙利树峰龙最先发育的是尾巴上的尖刺!”)。

周一,阿不思没来礼堂吃早餐。

魔药课上,莱特显得心不在焉,他的灯笼椒味荷尔蒙透露出一些讯息,但盖勒特没闻明白。他思考着莱特有没有补货,自己要不要再去偷一次。不过阿不思已经怀疑他了……

下课铃响了,盖勒特贼心不死,凑上去向莱特教授请教福灵剂(也需要火灰蛇蛋)的四种做法。两人相谈甚欢,盖勒特正要把话题引向蛇蛋,莱特教授翻腕看了看表,说:“哎呀,真抱歉,锡安,我得走了,去看望阿不思。”

“阿不思?”盖勒特一惊,“邓布利多教授他怎么了?”

“没什么,身体不舒服……嗯,实际上,我可以告诉你,是他的热潮期快到了,就在这两天。我跟你说,那可不好受,我热潮期的时候,抑制药剂尚未完善,结果我差点儿在脖子上挖出个窟窿,多亏阿不思用束缚咒把我捆了起来。咱们这些荷尔蒙症的患者得相互照应着啊,对吧?快上课去吧,锡安。”

说着,他夹起书本走向门口,盖勒特想都没想就跟了上去。

热潮期?挖洞?阿不思和他一起?怎么可能,他不是Omega么?Alpha和Omega在热潮期会互相影响啊。

盖勒特冷静下来。也许那些药剂真的有作用,所以阿不思才能在热潮期的莱特身边保持理智。看来这位魔药学教授也不是完全没用的蠢瓜。

“我也去,教授!”他追上莱特。

“这怎么行……”

“我想知道热潮期是怎么回事,”盖勒特装出担忧而焦虑的样子,“我还没经历过热潮,它听上去真恐怖。”

莱特几乎是立刻就被他这副小可怜样说服了。

 

两人先来到莱特的办公室,教授取出一只夸张的慰问果篮,里面塞满了蜂蜜公爵出品的甜食,他两手抱着它,脚步轻快地飘过走廊。盖勒特跟在后面,恶狠狠地瞪着那个果篮,一边觉得莱特真像个花里胡哨的小丑,一边恨不得瞬移去糖果店弄一个更大的竞品。

阿不思的住处在他办公室的上一层,同样摆满了稀奇古怪的玩意儿。茶几上许多姜饼人跑来跑去,正在搭建姜饼屋。茶具一边旋转一边喷气,好像在跳弗拉明戈舞。一台老旧的留声机不成调地哼着歌,听上去像是喝醉了。壁炉上摆着一盆金丝雀黄草,所有的蜷叶都展开了,显得懒洋洋的。盖勒特不动声色地远离了它,两手插进口袋。

阿不思不在房间里。

莱特把糖果篮放在茶几上,那群姜饼人立即围了上去。

“阿不思!”他叫道,靠近一扇门,“看看我还把谁带来了。你没事儿吧?阿不思?”

那扇门打开,阿不思穿着淡紫色的棉质睡袍出现了,伴随着一股柠檬硬糖的气味,浓得让人鼻腔刺痛,好像被蜂蛰了似的。房间里的另外两人同时皱起鼻子。他面色不正常地发红,猛地看见盖勒特,愣了愣,挥动魔杖让睡袍变成了那身暗紫色西装(盖勒特更生气了)。这个魔法似乎费了他好大力气,他扶着旁边的矮柜,对莱特说:“比我预料得早。”他转向盖勒特,目光具有极强的穿透性,“我记得你这节课是黑魔法防御术,不是么?”

“我想来看看你。”盖勒特回答。

“嗯。”阿不思不置可否,抢在莱特开口前说道:“很少见你这么关心别人,那就请坐吧。我想在真正的痛苦开始前,我们还有些时间。”

盖勒特对金丝雀黄草还有些忌惮,便坐在远离壁炉的沙发一端,阿不思和莱特坐在对面。他刚一坐下,阿不思忽然问:“你收到我寄的抑制药剂了么?”

一刹那的寂静后,盖勒特展现出恰到好处的困惑,说:“抱歉,教授,我没收到你寄的任何东西。”

阿不思微微一笑,“是么,那可能是猫头鹰迷路了吧。”

茶壶飘到炉子上开始煮茶。姜饼人已经搬空了糖果篮,把花花绿绿的糖果塞进了姜饼城堡。

“啊,这是我最近在研究的小玩意儿,打算当做圣诞礼物送出去。”阿不思说。

“真有趣!”莱特立即捧场道,“你总是能弄出这么有趣的东西,阿不思。或许我可以得到一座带花园的姜饼屋吗?”

盖勒特瞪着莱特,努力掩饰厌恶之情。他认为莱特实在很没有自知之明,完全是自讨没趣!这样对阿不思大献殷勤,好像他能成功似的。他有多么帅吗?多么聪明吗?身世多么显赫吗?成就多么伟大吗?阿不思是什么人啊,怎么会喜欢一个普普通通的学校教师呢?

“你呢?你想要什么样的?”阿不思问他。

盖勒特的心情一下子变好了。“我想要一座城堡,在雪山上。”

“那可需要好多糖霜。”阿不思翻了翻茶几底层,“哦,我想这里的茶叶用光了。你能去下面的办公室为我们拿来一些吗,锡安?就在办公桌的第二层抽屉里,是一个黄铝罐。”

盖勒特从房间内的一段旋转楼梯下到办公室,花了一点儿功夫才拿到茶叶罐,因为第二层的抽屉正在耍脾气,一拉开就自动关上。他思考着如何赶走莱特,只要他一走,事情便成功了一大半。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如此幸运。现在甚至不需要火灰蛇蛋了,只要利用荷尔蒙症,在热潮期和阿不思待在同一间屋子里……必须快点儿让莱特滚蛋。

然而,当他返回起居室时,莱特居然已经走了。盖勒特搞不清状况,决定先按兵不动,将茶叶罐递给阿不思,“教授,茶叶。”

阿不思看了他的手一会儿,接过罐子。盖勒特在原来的位置坐下。

“莱特教授走了吗?”他尽量不显得太高兴。

阿不思没回答,垂眼看着那罐子,然后他抬起眼睛。盖勒特立即警惕起来。他的目光变了,变得既熟悉又陌生。

“玩得开心么,盖勒特?”阿不思轻声问。

盖勒特四肢僵硬。“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上周四阿不福思给我寄了一条短信,提到了你。起初我不相信你真会这么做,但你说话的方式和神态让我起疑了。所以——”阿不思放下罐子,指了指壁炉上的金丝雀黄草,“温诺米教授今年弄到一批金丝雀黄草,它们的汁液极难被清除,因此常作为魔法绘画的颜料,想必你在草药课上见识过了。”

盖勒特脸色阴沉地盯着那株植物,抬起手,在炉火的映照下,他的手上有细细的、不易察觉的金色闪粉。

他从怀里掏出那封圣诞节贺卡,打开它,一股新的闪粉喷出来,沾到他手上。这是从金丝雀黄草中萃取的粉末。他轻笑一声,把贺卡在掌心拍了拍,重新收起来,冷冷地说:“真有你的,阿不思。”

那台破留声机开始应景地播放金丝雀的鸣叫,听上去鸟快要死了。

阿不思的目光似乎柔和了一些,“你来做什么呢,盖勒特?”

“我听说你得病了,得了那种新病。”盖勒特硬邦邦地回答,还在为阿不思的暗算而生气,主要是气自己竟然中计了。肯定是莉塔和纽特的缘故,因为愚蠢是会传染的。

“我确实得了病,但你看,我好好的,还有莱特教授照应我……”

“这就是问题的关键!”盖勒特忍不住大喊,“你怎么能让照应你?”

阿不思真诚地发问:“为什么不能?”

“你是被学生小崽子传染成笨蛋了吗?你是Omega,他是Alpha,你在他眼里就是一块肥肉,一顿他妈的豪华圣诞大餐……”

“谁说我是Omega了?”

“……他的哈喇子都……”盖勒特愣住,“什么?”

阿不思重复道:“谁说我是Omega了?”

“可是莉……”

突然,好像一盆冷水当头浇下。莉塔的那封信,哦,妈的,她从没说过阿不思是Omega,只说莱特成了Alpha,并对阿不思展开追求。盖勒特想当然地认为……

“但是Alpha怎么会有柠檬糖这样甜滋滋的荷尔蒙呢?”他难以置信地大声说。

“噢,那不是柠檬糖的气味。”阿不思平静地解释,“那是生活在亚马逊雨林中的一种罕见的酸毒大黄蜂的气味,它们的叮咬是致命的。”

半死不活的金丝雀鸟鸣停止,换成了嗡嗡的黄蜂拍翅声。

他叉起十指,接着解释道:“而且莱特教授也并没有对我垂涎欲滴,他只是一个热情的病友而已,尽管,唉,他的某些关怀行为被学生们过度解读了。你应该发现了,他非常热心肠。”

盖勒特张着嘴巴,脑子里想不出哪怕一句聪明话以应对目前的局面。

“现在,既然误会解除了,我希望你悄悄地离开学校,然后立刻把真正锡安·克拉格送回来。听好了,要是他身上有一道划痕,我会把你抓进阿兹卡班。再然后,我希望你离我的学生、我的学校越远越好,我不想再在这里见到你。”阿不思面色平静,说的话却相当冷酷,他深吸一口气,“你在内陆做的那些事,我不会阻挠你。我不赞同黑魔法,更不赞同巫师沙文主义,我希望它们只是你的手段,而非你的目的。”

盖勒特凶狠又委屈地质问:“你为了一个小屁孩威胁我?”

“他是我的学生。”阿不思提高声音,愤怒的眼睛在火光下熠熠闪光。“我们没什么可说的了。”

“好,太棒了,随便吧。”盖勒特气笑了,“你去和亲亲学生们过一辈子吧!”

说罢他站起身,噔噔地走出房间。

 

 

006

 

他把真正的锡安·克拉格变成了一只猫,揣在怀里返回霍格沃茨,放在斯莱特林宿舍里属于他的床位上。明天他就会变回来,而且完全不记得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

盖勒特一分一秒都不想在学校里多呆了。愚蠢!耻辱!浪费生命!

那种嗡嗡声似乎一直追着他,那种该死的黄蜂的嗡嗡声,嗡嗡嗡嗡没完没了。他的脑子准是被气出了什么毛病,最多再过半个小时,他的脑浆就会因为过高的颅压而变成喷泉。

“锡安!”莉塔的声音。

虽然这个名字他只使用了一周时间,却还是停下脚步。他走到了一楼阿不思办公室所处的那条走廊,莉塔从拐角小跑过来,上气不接下气,狐猴眼睛惊慌地瞪大,一把扽住他的胳膊,“终于找到你了……咱们得快点儿去阁楼!快,快走!”

“我不去,”盖勒特不动窝,“我要走了。”

莉塔几乎嚷起来:“不行!是纽特,他还在那边,着火了!那个箱子!”

盖勒特一顿,拿出魔杖。

接骨木魔杖嗡嗡作响,树纹里亮起红光。原来那噪音不是幻听,而是火灰蛇警报咒触发了!他把这茬儿忘得一干二净。

火灰蛇的寿命只有一小时,它们在死前产卵,蛇蛋会在短时间内升至高温,引燃周围的一切,不知曾有多少住宅毁于火灰蛇蛋造成的火灾。

盖勒特停止警报咒,说:“你应该去找老师,这事儿不归我管。”

莉塔目瞪口呆,尖声叫道:“不归你管?你制造了它!纽特还在那里!”

他耸肩,“不关我的事。”

“你必须跟我过去,”她小声恳求道,“如果老师知道那些事,我们俩会被开除的!”

“不,只有斯卡曼德会被开除。”

“什……”

“想想看,他偷偷在阁楼里养怪物,失火也不算意外。而且我看他那副样子,恐怕也没几个朋友。”盖勒特冷淡地说,“你离他远点儿,等别人去灭火。要是事后有人来问你,你就说不知道怎么回事。”

莉塔摇头喃喃:“不。”

“别犯傻。”盖勒特不耐烦地皱眉。莉塔多少帮了他的忙,他不介意拉她一把。

“不!他是我的朋友!”

她这一声喊得有点儿大,办公室的门打开了,阿不思站在门口,问:“发生了什么?”

莉塔最后看了盖勒特一眼,扭头跑向阿不思,带着哭腔说:“教授,西塔楼起火了!纽特在那里救火,但他、他根本办不到,火太大……”

“在我的办公室待着。”阿不思抛下这句话,大步穿过走廊。他的脸更红了。酸毒黄蜂的气味熏得盖勒特头疼。

“喂,你不能去!”盖勒特叫着跟上他,“你的热潮期来了,你的魔力……”

阿不思眼神锋利地盯他一眼,仿佛在说“你最好别和这事儿有关,不然你就完蛋了”。他带头经过一条密道,迅速到达失火的西塔楼。

这地方偏僻,几乎没有人来。他们爬到三楼的时候,空气已经热得人受不了了。石砖发出吱吱扭扭的声音,仿佛害怕得颤抖。挂画中的人物都在逃难。三个慌慌张张的贵妇抬着一张下午茶圆桌,乘独木舟渡过《阿瓦隆湖》。在距离她们两幅画远的地方是一张焚烧女巫图,老女巫站在火刑架上大喊:“没事儿的,姑娘们,你们只需要一个凝火咒!”

阿不思向下一段台阶跑去,边跑边问那老女巫:“温德林夫人,你见到一个卷发的赫奇帕奇男生了吗?”

肖像眼睛翻向楼上,“哎呀,那个纵火的小鬼,对不?他恐怕连灰都不剩了!”

阿不思没再多说,一步三个台阶冲上旋转楼梯,呼哧呼哧地粗喘着,后脖颈不正常地发红。盖勒特担心他马上就要晕倒了。

然后他们看见了青蓝色的火焰,在石壁、台阶和天花板上燃烧,席卷而下,石头烧成了焦黑色,发出不详的簌簌脆响。阿不思挥手挡了他一下,魔杖射出一道激流漩涡,水龙卷袭向蓝火,没能扑灭火焰,化作一片蒸汽。阿不思痛苦地低吟一声,身体摇晃着快要摔倒。

“让开!”盖勒特扶住他推到一边,举起魔杖:“万咒皆终!”

火焰摇曳、瑟缩、汇合为一道蓝色飘带,被吸入魔杖之中。他举着魔杖向上走,从魔火中开辟道路。这一路远不像他表现出来得那样轻松,但是阿不思还在他后面,他硬着头皮也得走完。即使施过了低温咒,热风还是烘得他全身冒汗,汗一流出来就被烤干,他感觉自己的皮肤像枯叶一样又薄又脆。

两人爬上最后一段台阶,来到纽特的那个秘密阁楼。墙壁和天花板熊熊燃烧,恍如地狱,蓝火一直烧到天上,唯一没烧起来的东西是一口大水缸。在黑烟与火光中,他看见纽特缩在水缸里,浑身湿透,抱着一窝鸟蛋,不断向地板发射水柱。水缸周围爬满火灰蛇,几百双蓝宝石般的眼睛放射出冰冷的光,另有几百颗蛇蛋(足够做一万瓶痴心水)在地板上滚动、裂开,每时每刻都有新的火灰蛇诞生,蛇圈越缩越小,而缸里已经不剩多少水了。

“纽特!”阿不思喊道,因吸入烟尘而咳嗽。

“教授!”

“低头!”盖勒特咬紧牙关喝道,旋转握着魔杖的那只手臂,房间内的火焰跟着他的动作开始旋转,形成一个呼呼咆哮的漩涡,源源不断地涌入他的魔杖。纽特在水缸里卧倒,烈火低空掠过,火灰蛇嘶鸣着化为闪着磷光的灰烬,。

“它更强了!”阿不思说,也举起魔杖,“万咒皆终。”

该死,那个箱子,盖勒特心想。他必须破坏箱子里的石头增强阵法,不然魔火只会越来越强,甚至会……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火焰漩涡一圈接一圈变为蛇形,眨眼间,厉火之蛇张开血盆大口向他扑来。

他被阿不思狠狠地撞倒在地,对方挥杖化解了火蛇的第二次进攻。这时盖勒特看见了那个箱子,它和火蛇长在一起了,缀在蛇的尾巴尖。那便是魔火的源头。他和阿不思对视一眼,无声地达成共识。

“箱子飞来!”

阿不思扑向纽特,“铁甲护身。”

盖勒特低头闪过迎面飞来的箱子,箱子飞出窗口,他转身把后背暴露给火蛇。与此同时阿不思的防护咒生效了,火蛇的牙瞬间刺破了金色的护罩。在它破裂的前一秒钟,盖勒特用尽全力发射出毁灭咒,咒语击中了空中翻滚坠落的箱子。

顿时,一团蓝火爆炸开来,点亮了半边夜空。爆炸产生的气浪将他猛推出去,摔在焦黑的地板上。他的骨头好像全摔断了,眼前一阵阵发黑。

 

 

007

 

火焰熄灭,灰烬漫天飘扬。

阿不思靠坐在水缸边,一只手抓着魔杖,另一只手抓着昏迷的纽特。他喘气的声音像一口风箱,响亮而缓慢,伴随着哨音和咕哝。他的脸不红了,变得煞白,双眼显得混沌。夜风吹过,吹不散灰烬与焦糊的气味,还有……酸涩,甜蜜,就像柠檬糖……

盖勒特踉跄着走到他旁边坐下,抓住他的肩膀,问:“你怎么样?嗯?能站起来吗?”

阿不思费力地摇头,脑袋靠在水缸边沿,张着嘴喘息,蓝眼睛仿佛沉浸在梦境中一样。他的眼睛没有老。

“你的眼睛……复方汤剂快失效了。”阿不思轻声说。

“你不能待在这里,”盖勒特飞快地说,“我带你去找人,你需要什么?我该怎么、怎么……抑制剂,你需要抑制剂么?”

阿不思更用力地摇摇头,含混地说:“你走吧。”

“什么?”

“走吧,快走。”他闭上眼睛,叹了一口气。

盖勒特生气了,“你在说什么呢?难道我应该把你抛在这儿吗?”

“你已经那么做了。”

盖勒特的心沉下去,“你还是恨我,对不对?我就知道。但那甚至都不能算是我的错,是阿不福思先拔出魔杖的。”

“那是我的错。”

“我不是那个意思。”

“不。”阿不思没有说下去。他闭着眼睛,似乎睡着了。

盖勒特担心地摸摸他的脸颊,那里烫得吓人。“那种抑制药剂,你喝了吗?”

阿不思点头,“别担心,这是正常的。”

在如此浓郁的Alpha荷尔蒙侵袭下,盖勒特也快受不了了,好像有一千只蜜蜂正叮咬他的身体。他意识到阿不思肯定也不好受,自己的荷尔蒙正是火灰蛇的气味,恐怕会造成灼烧的痛感,这实在是火上浇油。

他想收回手,但是阿不思抓住了他的手。盖勒特凝视那双雾蒙蒙的眼睛,心脏怦怦跳起来。他重新把手放在他脸上。不知不觉间,他凑得非常近了,阿不思的热潮炙烤着他。阿不思成为了世间独一无二的存在,散发着光与热量,他的热量成为盖勒特的体温,他的光只有盖勒特能看见,他是他一个人的太阳。

仿佛中了迷魂咒一般,盖勒特俯身亲吻他。在嘴唇相触的刹那,他仿佛真的亲吻了一颗太阳。高热、柔软,蕴藏无限的生命,让人闭着眼睛也能看见光。他说不清自己多久没有这种感觉了,一切都美好得令他发颤。

然后,Alpha荷尔蒙涌进他的嘴巴,他好像一口吃掉了一整个蜂巢。他亲吻的时间越久,疼痛越剧烈,最后简直是在受刑。盖勒特实在无法忍受,结束了亲吻。两个人都像是刚从水里被打捞上来。

“我爱你。”盖勒特脱口而出。

他没想说这个,真是奇怪,他怎么会说这个?他本来想说,我很欣赏你,我需要你,我们的事业需要你,所以我要和你重归于好、冰释前嫌,我希望咱们一起离开这所愚蠢的学校和这些愚蠢的学生小崽子。

阿不思似乎清醒了不少。这时候盖勒特觉得,其实说“我爱你”也没什么大不了,十六岁时他说过好多“我爱你”。如果阿不思回答他“我也爱你”,那么……那么他就会留下来。他不知道自己会留多久,因为阿不思还没有说那句话。

纽特哼唧了一声。

阿不思的注意力完全被纽特吸引了,转身去检查他的状况。盖勒特非常后悔刚才没有把水缸也扔出窗户。

纽特没醒。阿不思回头,清清嗓子,说:“你应该走了。”

“可是你还没有回答我。”

“回答什么?”

“你爱我吗?”

阿不思静静地凝视他,开口道:“你根本不明白爱是怎么一回事。”

盖勒特花了三秒钟理解,冷笑一声,“你明白,大情圣,你最明白!”

他大步走到楼梯口,气不过,折返回来,质问道:“爱给了你什么呢?嗯?曾经的理想你全忘了,你抛下我,跑到这所挤满了小傻瓜的学校里虚度光阴!这就是所谓的‘爱’带给你的,它是世间最没用的东西,只会让人变得脆弱、彷徨、患得患失、白日做梦。我根本不想懂它,非常感谢!”

他头也不回地走了。

 

他在五楼平台碰见了莱特教授,光线昏暗,对方没太看清他的模样,匆匆跟他说了句话,继续往顶楼跑去。盖勒特又下了一层,温德林夫人在画框里喊:“你的袍子被烧破了,小子!”

接着莉塔跑上来,大声问:“纽特没事吧?”

“他会被开除的。”盖勒特疲惫地回答。他站在窄窗边的暗影里,面目不清。

莉塔眯起眼睛,“你是不是长高了?”

“我告诉过你别凑热闹。”盖勒特从她身边走过,打算就这样离开,一辈子不回来,一辈子不见阿不思。狂暴的火焰烧尽之后,空气里满是灰烬的气味,夜的寒冷与黑暗消解了炽热,不停地向内渗透。

莉塔拽住他,厉声说道:“你不能走,是你搞出了这一切,纽特没有错,他是无辜的。你必须留下来承担责任!”

仿佛余烬冒出了火星,盖勒特甩开她,力量特别大,她打了个趔趄摔倒在地。“胆小鬼,”她说,“懦夫。阿不思永远不会爱你,因为你是个懦夫,你竟然在这种时候逃跑了。你永远得不到爱,永远成功不了。”

火灰蛇蛋的气味变得格外浓烈,盖勒特停住脚步,转身,露出亲切的笑容:“你不是想知道你母亲的事么?”

莉塔的双眼中流露出提防与渴望,咽了口唾沫。

“实际上,你不仅没帮忙,还给我惹出好大的麻烦,我大可以什么都不告诉你。可我刚刚决定提前送你一份圣诞节礼物。你母亲劳伦娜·卡玛,原本是穆斯塔法·卡玛的妻子。但是你的父亲老莱斯特莱奇对她施了夺魂咒,劳伦娜就彻底忘记了心爱的丈夫,对你父亲死心塌地了。这就是爱的力量——不堪一击,不值一提。”盖勒特冷酷地一口气说完,没再看她那张震惊、受辱的脸,就当她不存在似的,转身离开。

“我恨你!”女孩在他身后尖声喊。

 

天上的月亮被云层遮住了,盖勒特走出学校城堡大门,穿过黑黢黢的草地,逐渐变回自己原来的样子。

此刻他并不知道,荷尔蒙异常增强症很快便会神奇地消失,像流感一样来去匆匆。他也不知道在六周后的圣诞节,他会收到阿不思寄来的姜饼城堡。再过两年,世界大战爆发,辍学生纽特会前往东线战场与乌克兰铁肚皮打交道,并成长为一位著名的神奇动物学家。十五年后,莉塔·莱斯特莱奇会通过血盟挂坠认出他,认出他的本性,与他为敌,被他杀死。他更不可能预料到,在生命的尽头,他认同了莉塔说的那些话。他错了,爱并非不堪一击。而世间最伟大的魔法不是死咒,也不是永生。

此刻盖勒特还不知道那些,此刻他只是愤愤地在一条无光的小路上行走着。

 

 

 

火灰蛇蛋 完

 

现货有余量,链接不让发,微店店名:霍格沃兹食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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